以光輝映 – 舊港島光影敘事

崔芳瑜 2025.08.31

第一次聽到舊港島，是來到新竹生活將近一年時，從柏豪[1]口中得知的，當他分享新竹有一處沒有太多人知道的河中小島時，馬上吸引了我的興趣，平時很喜歡穿梭在森林、溪流與自然中的我，很想一探這座新竹的秘密島嶼。

而終於有機會來到此地，是在夏季炎熱的中午過後，那天的計劃是跟著在地的工作團隊 – 島港豐巢橫渡頭前溪，我們要穿著溯溪鞋，做好幾乎全身四分之三都會泡在水裡的心理準備。走在廣袤的細沙土壤上，景象就像一片沙漠般，是濕濕的沙漠，輕易可見土壤上一個一個小小的洞，是和尚蟹的庇護所，他們小心翼翼的感受著震動，時而探出頭來，時而躲進洞中，我們一邊走著一邊近距離的觀察著濕地上動植物的變化。帶領我們的志仁哥[2]，觀察著水的流向，引領我們走至邊界處，當腳掌緩緩踏入，冰涼的浸透著皮膚，濕滑的隨時有跌倒的可能，但大家笑得很開心，也許是緊張到荒謬的笑容，這樣從沒體驗過的有趣經驗讓大家融在當下，我們一起感受著這條孕育新竹土地的母親之河。

在這次計劃中，我需要規劃夜間走讀的活動，所以又特別約了另一晚進行場勘。那晚微微的風有點潮濕，我們漫步感受著不同於白天暴露在艷陽下的河流，水的流動聲似乎更為清晰，且是溫柔與廣納的，也許他們都知道越過這裡即將進入沒有邊際的海洋之中，悄然無聲的與大地相融。

我們觀察著舊港大橋的燈光，舒服的不會太過刺眼，是以光源打在結構上的間接照明，描繪出輪廓邊線，再從島的邊界漸漸往內，一盞一盞的路燈和一扇一扇的窗框，標示了人類的生活痕跡，有冷白的、有刺眼的也有溫暖的，看著屋內透出的方形燈窗，我不禁想像光源背後的日常小事，一家子圍著餐桌吃飯，閒話家常或是放空的盯著電視，而不到午夜，方形的燈窗已一盞一盞的熄滅消失，留下街道上看似無法撼動的冷白光源，堅硬的照射著沒有生氣的柏油路面。在夜幕之下，我們透著光聆聽著島嶼訊息。

因位於行水區，島上已限建多年，我們還看得到好多以前的紅磚瓦牆保留下來，也看得見許多鐵皮搭建的新興空間，許多人來到此地，都形容這裡的時間像是被凝結一般，跟車來嚷往的新竹市區和高架路段相比，舊港島是一座靜謐之地，在島中心抬頭往上看，你會感受到光源來自島的外圍四周，這些光在黑夜裡滲入島上純粹的黑夜。我們時而穿梭巷弄，時而與居民共步，時而聆聽自然的聲音，我們一邊走著一邊集思廣益，在這樣與城市不同的土地上，在這樣光源單一，沒有什麼光害問題的地區，不同於以往紀錄大量人造光源的方式，在這裡我能用什麼方式讓大家認識照明呢？

既然沒有光，那我們就來創造光吧！

經過了前幾次的場刊和環境認識之後，與夥伴彼此討論了夜晚走讀的舉辦方式，讓大家認識光源的不同樣貌，最後選定了三個特別的故事地點，引導大家以光影敘事，分別是「紅磚牆下的婦女記憶」、「島港風巢的食物森林」，和「舊港橋下的河床記事」，我們與居民合作，邀請大家分享自己所知道的土地故事，並在分享之後與參與者共創，一同用光影呈現出地方的記憶和感受，同時我們也搭配著言齡[3]錄製的自然聲響音樂，結合音樂的創作與燈光變化，夜晚的視覺敘事更顯浪漫。

在過程中意外的收穫許多成果和感動，我沒有想到大家在短短的二十分鐘內，可以編排出一場富有結構的小戲劇，我也沒有想過，大家可以把聲音和光影畫面呈現得如此淋漓盡致，在「紅磚牆下的婦女記憶」中，小組以秀梅阿嬤年輕時嫁來此地，走過河流上的簡易木板橋，橫跨了年經歲月、養兒育女，在這座靜謐的小島上留下生命的刻痕，不論是光源的用色，或影子的巧思都非常用心。

而「島港豐巢的食物森林」也藉由流動的食材呈現在地組織與居民的友好關係，閒來無事就來菜園一起照料、翻土與澆花，有時家裡缺了某樣配料，就會來到食物森林問看看有沒有多的可以採摘，當然分享自家種的蔬果也是家常便飯，在島港豐巢的工作室中，分享食材與食物是工作夥伴與居民聯繫感情最自然的方式。

最後我們來到舊港大橋下，由淑媛姐[4]熱情的與我們分享當地居民與河流的互動方式，從過去的水到現在的水，洗衣、採蚵等，藉由光影的運用將曾經的河水生態、小船景貌，經過日夜交替的引導來到了當下，我們隨著潮汐密碼[5]的起伏將我們感受到的河流記憶呈現。

這次的夜間走讀設計，有許多試驗和感受，這些創意和想法都是在場勘過程中激發出現的，也很感謝島港豐巢團隊，陪伴我們走訪、介紹了許多故事也協助連結居民，讓我們可以在規劃的同時也顧慮了居民的需求和活動的延續性。

我們都希望，這些活動體驗能像一顆種子一樣，慢慢在參與者心中發芽，長成一些力量，讓大家可以藉由黑夜的氛圍，用手上的光去思考夜間景貌的可能性，我們的夜間環境可以不只是單一的色光、亮度，我們可以有更柔和的顏色，更低的尺度，更友善的設計，可以藉由對的光綴出島上的歷史記憶，形塑一些溫暖的氛圍。在這樣的操作中，我們認識了在地的故事，也開啟一些思考和交流，我想以藝術作為這樣中介的力量，讓其發酵是我擅長的創作方式，同時也跟每一個人學習，每個故事分享都來自身體經驗萃煉出的精華，很感謝能以這樣的角度認識美麗的土地，也期待能與大家再次相遇，在夜幕之下。

[1] 藝術家紀柏豪，融聲創意工作室創辦人。
[2] 島港豐巢文史工作者。
[3] 島港豐巢文史工作者，聲音創作者。
[4] 在地居民，樂於分享舊港島的故事。
[5] 言齡採集舊港島濕地與潮汐的聲音作品。

Miii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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